消除贫困日|走近“深度贫困”,是一种怎样的体验?
是一段行走,更是一次心灵洗礼
这是2017年,受扶贫基金会邀请,到后龙村做调研时写下的文字。今天是国际消除贫困日,重温此文以作纪念。
国际消除贫困日(International Day for the Eradication of Poverty)是联合国组织在1992年12月22日会议上通过47/196决议,由1993年起把每年10月17日定为国际灭贫日,用以唤起世界各国对因制裁、各种歧视与财富集中化引致的全球贫富悬殊族群、国家与社会阶层的注意、检讨与援助。
后龙村,位于广西百色市,凌云县泗城镇,在美丽大山深处。2016年,村子的贫困发生率为83.9%(贫困人口除以总人口的比率),排名省内第一,国内第二。全村有16个村屯,480多户,2200多人,居住有瑶、壮、汉三个民族,其中瑶族人口最占总人口的83%。
我们分组走访了村屯,但往返于弄帽(自然屯名),却让我胆颤心惊。胆颤于行路之难,心惊于贫困之深。尽管我在农村领域工作已10年,走过不少贫困地区。
去这里,得先徒步约1个小时山路到一个盘卡屯,然后再攀岩前行1个小时,在悬崖峭壁上手脚并用、小心翼翼地挪步。
背着孩子的女主人和她在前面活蹦乱跳行走着的女儿给我们领路,一步三回头,等待爬行中的我们。
最后,走过一段村民用树枝绑出来的天梯。
爬到山顶,便能俯瞰坐落在山窝里的几户人家。(右边的房子是领路主人的家)
茅草作顶,木条简易扎捆固定,房子四面漏风,房内空空如也,几乎看不到任何现代化痕迹。
女主人33岁、男主人35岁,已是6个孩子的父母。最大的孩子15岁,小学毕业,不想上初中,跟着去广州做工,待了2个月没找到活干,返回家,也到了当地可成婚的年纪。
这里的女人,一般在家料理家务,男人偶尔出去打零工,家里的主要收入,是政府每人每月156元的低保补助。
进家坐(其实是站着,没多余的凳子)主人烧来热水给我们喝,临走,又煮了一锅刚摘的玉米给我们吃。玉米很小,长得不好看,但吃起来甜、糯。
也许你们心里已生出了千万条疑问:
为什么要住这么远?
为什么要生这么多孩子?
为什么不去谋求更多生计?
为什么,为什么...
甚至很想提供建议、给予帮助:
搬出去吧...
要重视孩子教育...
去参加成人学习...
可以怎么怎么样...
不应怎么怎么样...
但我却不敢轻易去评价去追问。
从八七扶贫攻坚,到整村推进、造血式扶贫,到精准扶贫,30多年来,全国脱贫成效显著,政府投入很多,这里却仍然贫困。难道是我们脱口而出的,这里的贫困是因为闭塞,自然资源差,教育程度低,思想不开化,制度不够好,那么简单?
我们认为她们落后、贫困,但这相对于文明、富足而提的概念,只是我们的说法、看法,是我们外来人“想当然”的视角。她们如何评价自己,又如何看待自己的生活,你知道吗?
孩子们脸上有笑容,男人们喜欢养鸟、斗鸟、喜欢早起喝酒,女人们喜欢聚在一起,抽杆旱烟。TA们没有长远的计划,缺少外界资讯,少有现代化的娱乐生活。TA们生活或许困苦,但一定就不富足吗?
不要急着给答案、做评价。先走近,去感受,把自己放进去,先去感受。
在一个很冷的冬天,一个在村寨做义工的朋友,写下了这段文字:我路过一个鼓楼,看到十几个侗族的老人在围着鼓楼里的火炉烤火,时不时聊两句,安然自得的从容让我驻足,我至少是被当下一种精神上的富足所感染。单单以“收入”这个指标来定义“贫穷”诚然不够周全,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都市高收入人群想逃脱城市,向往乡村?我想光是这份“安然自得”的画面就足够有吸引力。乡村不应该被“贫困”这顶帽子扣着遮住了认识自己的眼睛,这样会对乡村的发展造成“裹足前行”的局面。每个村子都有它的独特历史、故事、文化、生态、资源等等,这些是无法用“收入”指标衡量的。。
让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不同世界的我们能够看见和感受彼此。走近TA们,走近另一个真实的世界,如此,当我们高谈阔论,谈社会发展、谈社会创新时,才可能与另一端的TA们,产生更多连结。
罗素在《我为什么而活着》中说,“对爱情的渴望,对知识的追求,对人类苦难不可遏制的同情心,这三种纯洁而无比强烈的激情支配着我的一生。这三种激情,就像飓风一样,在深深的苦海上,肆意地把我吹来吹去,吹到濒临绝望的边缘。”
写下这段文字,我已离开这里回到城市,回到灯火通明、车水马龙、抬头望高楼、低头看手机的生活。但这个小小的茅草房,这里的人家却会一直勾连着我。
与苦难产生连结,对知识不懈追求,也将支配着我前行,并让我更好地审视自己。敬畏生命与自然,珍惜生活,心怀感恩,做好当下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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